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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把帽子一抬,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一句什么客套话,盖尔达冷冷地、客客气气地弯了弯腰。
只有佩尔曼内德先生正因为爬坡非常兴奋,异常热情地挥动着帽子,兴致勃勃地大声招呼说:“诸位早上好!”
马上看到摩仑多尔夫参议太太拿起望远镜来讲到冬妮,她像往常一样,肩膀耸得高高的,扬着头,却又尽力把下巴贴到胸脯上。
她就好像站在绝顶上对下边的人打招呼似的,就是说,她的目光直从玉尔新摩仑多尔夫的非常讲究的阔边帽子上望过去就在这一分钟,她终于决定下来,无论如何不再改变主意了“谢天谢地,我们要再过一个钟头才吃早饭,汤姆你知道,我真不喜欢让这位玉尔新看着吃东西她居然没有任何表示看到我们的动作,她简直连头都没点。
她那顶帽子啊,虽然我的眼光一点不能作为标准,我也敢说,简直粗俗到家啦”
“哈,说到帽子,我倒是外行。
但是说起对人打招呼,你的傲慢程度也不在她以下,亲爱的。
你最好还是把你的怒气压一压吧,生气会使脸生皱纹的。”
“生气,汤姆?我才不呢!
要是这些人认为他们高人一等,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倒想问一问,这位玉尔新究竟哪一点比我强,她的丈夫和一个傻瓜没什么两样;如果她处在我的地位,我们倒要看看,她怎么样另找一个”
“照你的说法,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一个了?”
“找到一个傻瓜吗,托马斯?”
“比骗子不知要好多少了。”
“用不着是骗子,也用不着是傻瓜。
可是现在还是不要谈这件事吧。”
“对了。
他们都走在我们前面了。
佩尔曼内德先生爬山真轻捷”
林荫小路已经变得平坦了,又走了没有多少路,他们就到“水源”
了。
这里是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的所在,一座木桥横跨在一个水潭上,带裂罅的石坡上长着枝叶披拂的大树,树根都暴露在地面上。
老参议夫人带来一只能够折叠的银杯,他们便用这只银杯从水源下一个小石头池子里汲取泉水,大家都饮了一点这里的含铁质的矿泉,清凉了一下头脑。
这时佩尔曼内德先生还突然想显示一下绅士风度,一定坚持格仑利希太太先啜一口才肯接过这杯水来。
他乐得喜不可止,嘴中接二连三地说:
“真是太好了!”
他集中精神非常周到地应酬每一个人,一会儿跟老参议夫人和托马斯谈,一会儿跟盖尔达和冬妮谈,甚至跟小伊瑞卡他也有话说盖尔达本来一直为燥热所苦,只是闷声不响,明明现出焦躁不安的神情,此时也变得欢快起来。
当人们很快地又回到饭店,在第二层平台上一张满摆了食品的桌子上坐下以后,她甚至首先开口,用非常亲切的言辞对佩尔曼内德先生即将起程一事表示惋惜:现在大家刚刚熟悉一点,刚刚有些习惯他那浓重的慕尼黑口音,可是佩尔曼内德先生却要走了她差点要说出来,她已经听见她的女友和小姑冬妮几次非常成功地学舌慕尼黑“上苍保佑”
了佩尔曼内德先生对于动身一事并没有作肯定性的答复,他目前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大谈堆满餐桌的珍馐美味上,他在慕尼黑是很难吃上这些美味的。
大家不紧不慢地吃光了一切好东西。
小伊瑞卡在这里最感到兴趣的是作餐巾用的丝光纸,这要比家里用的大块亚麻布餐巾不知好看多少,她在取得侍役的同意后甚至把好几张装进口袋里留作纪念。
吃过了饭,佩尔曼内德先生就着啤酒吸了许多支深黑色的雪茄,参议先生则抽他的俄国纸烟,这一家人陪着客人又坐了很久,谈了很多话。
值得注意的是:谁也没有再谈起佩尔曼内德先生动身的事了,将来的事大家根本只字未提。
相反的,他们所议论的是与政治有关的一些事。
老参议夫人说了几个从她故世的丈夫那里听来的关于一八四八年革命的轶闻,佩尔曼内德先生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这以后,他自己也说了一些慕尼黑革命和罗拉蒙台兹的故事,格仑利希太太对于罗拉的故事特别感到兴趣。
时间就在大家热心的讨论政治的谈话中慢慢消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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