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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大司马的名讳,簪缨是听说过的。
却应当不会有人在介绍这个名字时,使用这种说法,且在那把斫冰碎玉的嗓音里,藏进一种引而不发的嚣悍意气。
觊觎之觎。
簪缨的刘海下沁出一层薄汗,垂下视线慢慢道:“傅氏见过卫……卫大司马,白日在宫里无暇拜会,在此谢过大司马盛意。”
听到她的称呼,卫觎双目凝过去。
他抬手拨了下围在脖领处的风毛,苍白瘦长的手指见了风,又怕冷似的拢回玄狐大氅里。
“宫中之事我听说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问得直接,若不是声音里明显透着一股子冷淡疲懒,真像长辈在关怀后辈。
簪缨对眼前这个人的观感很奇怪,第一印象既觉得危险,可那声“阿奴”
之后,又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她有些后悔了,应当先向杜伯伯问过关于他的事,了解清楚大司马为人何如,与阿父阿母交情又何如,再来拜会也不迟的。
他问自己有何打算,是什么意思呢?簪缨心中当然有些盘算,今日当众与太子退婚,只不过是第一步。
但交浅言深的忌讳她尚且知道,不得不含糊道:“有劳大司马挂问……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话中疏远,纤毫毕现。
卫觎蹙动本就紧绷的眉心。
下一瞬,又好像抵抗着一股力量一般,他尽力展平眉宇,声息吐得轻:“家姊与唐素阿姊情谊深厚,你母亲算我半个姐姐。
不必怕我。”
他称呼我阿母为……阿姊吗?缺失的孺慕之情让簪缨动摇了一下,胸中一暖,心弦便松了几分,喃喃道:“不怕……”
说完,簪缨惊讶地看见大司马长身而起,一道黑影如长风卷云,来到她面前。
此人坐着时,神松意散,如宝刀在鞘,劲弓屈藏,一身气势都被软氅收敛得无影无踪,只漫澜出落落的靡淡。
纵然如此,已令人隐生畏惧。
不想他一站起来,身量比簪缨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黑氅一坠至麂皮靴口,走动时隐见裘下凯甲。
而从他斗篷里带出的风,竟是一片冰冷逼人。
四座烧得旺盛的炭炉,薰不暖当中之人一身的寒气。
簪缨后退一步,费力地仰起头,欲看清男人脸色,以思应对。
却霍然发现,这位大司马睫毛上的霜色并非错觉。
那竟当真是一粒粒微小的霜沫,覆在其上,缀出一层凛冽的白。
“还说不怕?”
卫觎不想吓唬小孩儿,堪堪距着她三尺外,低下头,眨了下眼,“都出汗了。”
“……是热的。”
簪缨何尝不知自己鬓角有汗,她本是爱出汗的体质,加之屋内烧炭,不热也难。
下意识说完,却在对方的眼里寻到点玩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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