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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观物,方为用心。
夫人心尚不诚,如何懂我眼中风景。”
他咬字很轻,本应亲昵温存的语调,却无端压迫感十足,是低低的警告。
太激进了,姜扶疏心想,她放于身旁的手指悄然攥紧。
燕琅兀自迈开长而笔直的腿,拂动的薄纱从他指尖交错,他与她擦肩而过。
他跨过田垄,朝着一处田亩走去,那里已立着几名精壮高大的汉子,个个手持镰刀,正弯腰割着谷杆。
见燕琅过来,都纷纷手持镰刀向其行了一抱拳礼,燕琅只肃然点点头,便熟练地拿过来一把铁镰利落弯腰割了起来。
他农作的行动间都带了种凶悍劲,如割下敌人头颅般的爽利。
姜扶疏远远看着,思绪悠远。
长安还在之时,大齐享尽盛眷的六大豪门世家中便有将门燕氏,贵门子弟谁不曾是仆从环绕,肥马轻裘。
而那一切列鼎重裀就如同长安城灭,被面前人抛却得干干净净。
如今他是手握权柄的大都护,却事事亲为如同普通的兵卒,姜扶疏有些好奇于他的决然与洒脱。
她照着燕琅的方向走至田埂旁,离远之时尚觉粟禾满亩,此时一近看,才发现谷穗都长得颇小,秸秆弯垂的弧度也几近于无。
姜扶疏秀眉微蹙,指尖在谷穗上捏了捏,瞬间空瘪,竟是空穗,她又于其他禾上试了几回,回回皆是如此。
此时她也注意到田内农夫的表情——饱经风霜的黝黑脸上皆是严肃沮丧之气。
她蹲下身子,灰黄土壤映衬下,粟杆更加稀疏,土质松软细碎,姜扶疏轻轻一捧,便如烟尘随风散去。
姜扶疏眉拧得更深了,北地的旱灾,似乎愈发严重了。
随后魏迟等人一应赶到,直到河倾月落之际,人渐渐散去,燕琅等人也收了工,地垄旁亮起了几盏灯笼。
燕琅丢了镰刀,用布巾随意一抹额头沁出的汗,就见前方黑暗中一盏灯火徐徐向他走来,姜扶疏左手执灯,右手恰时拿着水囊,笑吟吟地递了上前。
燕琅清冷的黑眸盯了她一会,他不发一语接过,豪饮几大口,随后从姜扶疏手中拿过灯笼,面色淡然,先行在前引路。
姜扶疏只得默然跟了上去。
大都护和都护夫人在前,身后的将士们自然纷纷落后一步。
魏迟心中担忧收成之事,走起来心不在焉的,随后就撞上了故意步伐放缓的络腮胡。
他龇牙咧嘴一瞬,揉了揉额头,埋怨道:“走这么慢作甚呢?还不赶紧回去吃饭。”
被他撞到的络腮胡翻了个白眼,朝燕琅方向挤了挤眼。
魏迟才抬眸往前看去,月辉倾注下,花树摇曳,一身裙装的女郎步步紧随于一脸冷峻的郎君身后,灯影朦胧,烘出这沉谧夜色中的温澜潮生。
这是一个枯燥单调的夜,此时却将魏迟心中的郁结轻解。
“大都护必是不喜这位夫人的,瞧他步子走得那般快。”
一旁的络腮胡不解风情地嘟囔。
魏迟回敬他大大的一个白眼,“大都护白日见夫人不悦,还差我去问是何缘故,又带着夫人来此散心,这怎会是不喜。”
络腮胡登时虎目圆睁,瞥了瞥暗夜下苍黑的山脊脉络,四周扭曲的树影如同鬼魅,“散心?在此?”
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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